饮尽那密云。

【玉露的30次相逢】联文4 怎样唤醒一条龙

同居三十题之

4.一方的起床气

 

*欢迎收看我的大型慢热现场(?)

试图为大噶轰炸一座制糖厂,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(发出了撒泼打滚求评论的声音!

 

00.

太巳府的小千金从筵席上溜出来,拎着裙摆跑过天河河畔。星子寂寥,冷寂夜色里,她明丽的轻软罗裙像一片低飞的虹彩。

九重天上大办宫宴,来的都是天界亲贵重臣。太巳仙人近年来平步青云,如今早已位高权重;前来赴宴,也不忘把自己唯一的掌珠带在身边。

“小姐?小姐!”小仙侍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气喘吁吁飞奔,跟不上她,却又不敢高声宣扬。

大小姐才不管那么多。宫宴上觥筹交错,实在令人眼花头痛得很。好在旁边就是清朗疏阔的天河,她溜出来散心,一时间流连忘返,根本不想乖乖回去。

她跑得分外欢畅,很快就甩掉小仙侍,不知不觉成功迷了路。

这是什么地方?

大小姐看着这么座横跨天河的彩虹桥,仍旧心很大地想道,这里的景色还挺好看。

她好奇地拎着裙子走近前去。风声水声之中,似乎还混杂了几声轻轻的抽泣。

她蹑手蹑脚,躲在彩虹桥这端张望。有一个白雪般的影子浮在星河天水上,仔细看去,才发现是个清隽秀气的少年坐在河畔,一身白衣胜雪,化出条银色的龙尾浸在水中。他没有发现她,因为他正顾着低头照水,默默地流着泪。哀伤的情绪流淌在空气中,好像浸润进夜里,不由分说打湿她的心。

他真漂亮,她忍不住想。可是他为什么要哭呢?

大小姐走不动道了。

 

01.

邝露到璇玑宫当差,识得月下仙人之后,有幸拜读了好些他老人家收藏的戏文话本子。什么美貌少女扮作男装与翩翩公子邂逅,什么千金小姐为心上人洗手作羹汤,无一不是传为佳话的圆满爱情。

但在她决定女扮男装去参加璇玑宫的征兵时,她确实还不知道,自己演的是一出经典的女主角的戏码。

父亲太巳仙人苦口婆心劝她:“露露啊,你想要什么,爹帮你筹谋便是。不就是喜欢夜神殿下吗?你打扮得漂漂亮亮,又不是不能在宴会上见到他。何苦去那冷清清的璇玑宫,还要受人差使,吃这样的苦呢!”

邝露十分触动,然后拒绝了他。

太巳仙人的担忧其实并非全无道理。邝露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,家世好,父亲又只得这么一个掌上明珠,自然有资本十指不沾阳春水,做个骄傲又娇贵的千金。

太巳仙人道:“你想想,你在夜神殿下面前当差,起早摸黑,若是哪天清早没睡醒犯了起床气,岂不得非所愿?”

父亲为了劝阻她,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,邝露想。府中上下谁不知道,她从小性情随和,睡眠又好,哪里来的起床气?

邝露于是兴致冲冲,仍旧扮作个天兵模样,跑到璇玑宫应征去了。

去了才发现夜神殿下比她想象的要毒舌。然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轻浅,仍然如她之前千百次窥探到的那样温润如玉。

太巳仙人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,一来是邝露作为璇玑宫侍卫,实在兢兢业业挑不出错处(很久以后她听到一句话,叫爱情使人奋进),二来则是,夜神殿下是何等颖悟绝伦,她还没来得及过足男装角色扮演的瘾,就被他毫不留情揭破了女儿身份。

好在她此前勤恳又随和,璇玑宫上下(其实总共也没有几个)都很喜欢她。既挑明了太巳府千金的身份,也不便再让她整日灰头土脸地洒扫。润玉仍旧面色淡淡,升她做了璇玑宫的掌事女官。

殿下待我真好,邝露暗暗开心地想。

很久以后她听到另外一句话,叫爱情使人昏迷。

但其实平心而论,润玉待她确实不错。准确来说,润玉待所有人都挺不错,温和有礼,疏离有度。她每每从背后望着他,总忍不住想起当年彩虹桥初见,那个周身浮动清冷哀伤气息的少年,像透寒的玉,沁人肺腑的雪。他是我的白月光,她甜蜜又寂寞地这样想道。

而做了璇玑宫的掌事女官,已经能满足她的许多私心。可以常日跟随他、默默望着他不说,每日清晨,她还能入内殿,为他掌服司饰。

润玉其实习惯自己动手,但一时间有了个女官尽职尽责,他也并不刻意排斥。他待人驭下一向有好脾气,张口都是“有劳”“多谢”,比三月春风还要温和,仿佛自己从前少收到的那些和善与尊重,都要全数在他人身上找补回来。

邝露为他束好雪白发带,想,殿下当真是好看极了。

某一日她如常踏进内殿,却觉他仿佛有些不同。

以往温和含笑的殿下,今日却不知为何,冷冷地不爱搭理人。她执了玉梳,伸手去捞他身后那把长发,他也反常地下意识一躲,微凉手指随即探过来,把梳子从她手中夺了过去。

“你退下吧。”润玉冷淡道。

邝露愣了一愣,才想起来向他行礼告退。

他每日布星挂夜,确实昼夜颠倒得很。近日来仿佛是又有什么政务要忙,琐事繁多,愈发休息得不好。邝露一边往外走,一边想起来刚才看到的他的样子,面无表情,眼下仿佛是隐隐显了点乌青。

她后知后觉地想起父亲当初那番劝阻她来璇玑宫的话来。

难道不是她,反而是她的心上人,温润如玉的夜神殿下,有起床气?

邝露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握过玉梳的手心。

梳齿锋利。他的动作虽然强硬,最后与她相触那一下,却还是放得轻柔了下来。

邝露忍不住悄悄地笑了。

 

02.

润玉看起来心情不大好。

他才起身不久,梳理洗漱,穿戴好银白袍服,便在水镜前沉默坐下。邝露在他身后,为他束上天帝的发冠。透过水镜,她可以看到他面上的神情,冷酷如严霜,眉心还有一点微微蹙起,是在克制内心汹涌的不悦。

邝露可以肯定,陛下昨夜又没有休息好。

偌大殿内只有他们二人。往常偶尔还有别的小仙娥来往,今日润玉难得犯了起床气,身居高位者的威严不自觉显露出来,犹如低低龙吟,压得人不由双腿发软;小仙娥畏惧于他的怒气,做完手头的事,纷纷匆忙退下了。

而邝露还在他身后,手上扶着那个银冠,目光忍不住落在水镜上,看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容。

无可质疑,润玉确实是个很好的天帝。他登位这几百年来,无一日不勤勤恳恳;纵横捭阖,却又胸怀悲悯,常以六界苍生为先,拨乱反正,激浊扬清。唯一缺憾大概是天帝陛下的情路一直坎坷得有些累人,不过无妨,在他治下,天界比之太微朝,早已经政通人和、清明有序得多了。

这个位置,着实没有那么好坐。

润玉一向清冷疏离,不愿将情绪表露人前。若他只是恋栈权位,如今手握权柄,制衡各方势力也就罢了,不必搞得自己夜不能寐;但是她心里明白,他欲实现自己的理想,终日辛劳,还要遭人无端揣测,实在很是疲累。

邝露知道,他心中有求不得之苦。

身为仗剑君临的天帝,他的愤懑,他的苦涩,更加如同布星台上冷厉的夜风,不为人知,不为人所重视。只有她一直看着他。如果连她都不懂,这六界四海,还有谁能够懂他呢?

润玉冷淡的目光抬起来,在水镜中与她相遇。

他像是微微地吃了一惊,或许是惊异于她的大胆,又或许还有些别的,他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。

润玉问:“怎么?”

邝露垂下头,同他见了一礼。

“我看陛下昨夜仿佛休息得不好,”她轻柔地说,“不如饮一杯茶,以令耳清目明。”

润玉看了她一眼。

“也好。”他应允道。

邝露于是转身到茶案前,为他斟一盏茶。她没有拈起茶叶,也没有选来自花界的娇艳骨朵。热汽袅袅蒸腾,她噙着笑意,冲泡出一壶泛着蜜色的糖茶。

小时候邝露心情不佳哭闹时,家里的姨娘就会做糖水点心给她吃。甜食使人愉悦,使人感到世间还有微末的幸福,邝露很相信姨娘说的这句话。而陛下看起来冷情,其实也未必不爱甜食。昔年水神仙上做的鲜花饼自不必说,就是邝露自己曾经偷偷做了混进例常食盒里的山药糕、马蹄糕,甜糯温柔,他不动声色放入口中,她也能读懂那唇角隐秘的笑意。

邝露转身回来,将那盏温热的糖茶奉到润玉手中。

他端起来呷了一口。甜味在一瞬间攀上舌尖,柔情满溢,很快蔓延向四肢百骸。

这回润玉眉间的诧异掩饰不住了。他从一团氤氲热汽中抬起眸子来,探寻般地看了她一眼。

邝露道:“陛下?”

“……”

“无妨。”他说。

“走吧,该上朝了。”

她想她没有眼花,方才他的确是浅浅地笑了一下。

 

03.

这一日天色明净,远处云蒸霞蔚,云彩裁就的花朵连绵一片,铺成九重天上一个晴朗的白昼。

邝露正踏出上元府邸的大门,还未感触到这晴日的暖软空气,就听见远处有人疾奔赶来,口中唤的是她的封号。

邝露疑惑道:“何事惊慌?”

她认得眼前这张稚气未消的脸。

果然御前仙侍哀哀切切道:“上元仙子,请您去璇玑宫看看陛下吧。”

昨日傍晚她还见到陛下身体康健,何况如若真有什么意外,小仙侍也不会只是这副愁眉苦脸的神情。

邝露于是已经明白过来一半,温和道:“陛下今日心情不好?”

小仙侍点头如啄米:“陛下从今晨起身开始便心情不佳。与以往为政事烦心不同,今日陛下格外怒气冲冲,连茶都退了好几回。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,只好来请上元仙子。”

她如今是天帝得力近臣,早已不再掌管璇玑宫琐事。润玉赐了上元府邸给她,身边换了别的仙侍随侍。好在他平日一向不在乎这些,待下更是温和,换了谁也都一样。

而他早起闹脾气,其实实在次数寥寥。小仙侍跟随他年岁不久,只觉得陛下永远冷静自持,此时手足无措,倒也并不奇怪。

邝露于是道:“无妨,我随你去一趟就是。”

她跟随小仙侍,踏入璇玑宫的殿门。身后日光明暖,经过她的耳畔,辗转迂回地闪亮了一下。

润玉正巧抬头,看见她逆着光隐隐发亮的轮廓,眼皮微微跳了一下。

——先魔尊与其夫人早已隐世多年,不问六界事。上一次同天界有来往,还是陛下两万五千岁寿辰时,送了份贺礼上来。

其实每逢陛下整数寿辰,九重天都能收到流水般的礼物。先魔尊夫妇以往也送,玄光剑气,千年桂花酿,都是些没什么用的风雅物件;在陛下两万五千岁这一年,却不知为何,送了一堆精致的细软首饰给他。

……很显然,这些对陛下来说,更是全然地没有用了。

润玉很慷慨地把它们转赠给了邝露。她此刻步入璇玑宫,耳下施施然摇曳闪光的,正是其中一对明净如碧水的梨花玉珰。

他抬头看了她一眼,面沉似水,看不出喜怒,却有一阵低压扑面涌来。

润玉道:“你来了。”

邝露不卑不亢行礼:“陛下。”

见他一眼,她便已经心下了然。周身有气息浮躁,以她多年经验,润玉此时模样,大约又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。

淡青裙裾曳动,她从容地行至他的书案前。

润玉搁下笔,抬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。

他侧身抬起头望她;眼下果然又有乌青,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疲惫和气恼。然而比之当年满腔苦涩愤懑,他如今的目光,反倒坦然晶亮得多了。

岁月匆匆,一晃数千年。她很高兴他走出执念的苦海,而她仍站在他的身边。

润玉敏锐地捕捉到她唇角那点莞尔弧度:“你笑什么?”

他这副样子,莫名有些年少时的可爱意气。邝露垂首下去,笑意却忍不住浸得更深。

“邝露不敢。”她说。

她看见书案上摆着一盏清茶,已经快凉透了,却还几乎没动。茶具并非润玉平日常用的几套,可见他的确把奉茶的小仙侍折腾得不轻。

“茶快凉了,”邝露道,“我为陛下换一盏来吧。”

润玉不置可否。邝露于是转身斟茶,而他索性丢下奏章,靠着书案支颐,闲闲看着她的动作。

她的动作行云流水,很快就端着茶盏转身,重新向他走来。

杯中蜜色盈盈,果然是一盏糖茶。

润玉接过来,白瓷盏在他修长手指间悠悠转了一下,浅浅沾湿唇瓣。几乎是毫无征兆地,他抬眼看她,勾了一勾唇角。

他说:“你戴这副耳珰,很好看。”

 

04.

“陛下?娘娘?”

有小仙侍在屏风外唤道。

邝露睁开眼睛,从温暖的被窝中坐起来。身边人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,迷迷蒙蒙伸手,揪住被她的动作掀开来的锦衾。

“陛下,”邝露好脾气地说道,伸出手轻轻推了他两下,“该起身了。”

润玉勤勉自持的职业操守惊人,倒不难叫起来,只是人是坐起来了,却仿佛还困得魂不守舍。青丝逶迤于身后,朗润眉心紧紧皱成一团,他呓语了几声,继而神志不清地伸开长臂一揽,她就被他捞进怀里,颈窝处还埋进一颗疑似撒娇的头颅。

邝露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从前只是服侍他起身后的诸多事宜,哪怕是偶尔过度疲累犯了脾气,冷冷地不爱搭理人也好,威严的不悦显露在脸上也罢,他其实都已将自己整理了一番,从未在人前失态。成婚后她才知道,润玉刚睡醒时犯起床气,原来是这个样子。

——陛下,你的人设崩了,你知道吗。

——其实她心里还是挺甜蜜。

邝露安静地坐着,任由自家陛下暂时这么哭唧唧地挂在自己身上。

润玉困到昏迷时会委委屈屈眼泛泪花,其实她一点都不意外。她想起当年彩虹桥初见,还是懵懂少女的自己就是被龙尾少年流泪的场景所震撼,自此失魂落魄,再看不到更好的别处光景。

谁能想到,其实君临六界的天帝陛下,本质就一直是个小哭包呢。

但她误打误撞,径直闯入天命为她织就的绚丽梦境中。从始至终,令她心动的,一直都是那个原原本本的他。

她胡思乱想了一会,最后终于把润玉强行拖起来,扯出一截柔软的寝衣衣袖,替他擦了擦眼睛。再不起身,就真有可能耽误早朝了。但眼下这情形,她实在难以脱身,去泡一壶温热的糖茶来哄他。

而他的脸近在咫尺。即便眉心蹙着,双目闭着,也依然俊朗绝伦,如同一面棱角分明的美玉。

邝露一时间没忍住,凑过去在他侧脸轻轻啄了一下。

“陛下,早安。”

润玉几乎是一瞬间清醒过来地睁开了眼。

天光乍亮。他看见他的妻子坐在面前,长发披垂如瀑,眉目温柔狡黠。

清甜春风兜头泼下,她正笑意盈盈地望住他。

 

Fin.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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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谢 @梦回繁京 繁京太太画的小插图!!真的是超——可爱!ww

也感谢我圈神仙策划,让我有机会迎娶白富美(?),得到了从本命圈开始就暗恋的太太给我的文配的插图(幸福得晕了过去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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