饮尽那密云。

【殊凰/苏凰】旧游

*补完这篇写了一半的旧文。话说上元节好像才是古代的正经情人节来的hhhhhh

*七夕快乐!


梅长苏梦见林殊。

他已经很久不曾梦见旧日少年时光,除却梅岭那场凄厉的接天业火,于他而言,鲜衣怒马的金陵岁月是早已尘封了的,轻易不会再浮现脑中。

这次却不然,这次他看见了十七岁的林殊,白衣猎猎地站在一泼料峭春风里,翘首等待着谁。他知道自己在做梦。他像一缕游魂漂浮在空气中,没有人感受得到他。他不过是溯洄时间河流而来的一丝意念,透过无边阴霾中的细微罅隙,窥视一点往日鲜活的生命之光。

林殊站在穆王府门前,牵着一匹枣红的骏马。身后街道人群如川流,马儿等得久了,略微不耐地甩着尾巴,林殊也左顾右盼,脸上神情却清朗,眼底几乎可以算得上笑意灼灼。他等了好一会儿,王府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,闪身钻出个淡绿春衫的小姑娘。

林殊迎上去笑道:“怎么这么久,穆王爷不愿让你出来?”

穆霓凰没好气道:“可不是。”

林殊说:“不会啊,王爷如此豪爽疏阔之人,怎会拘于小节?”

霓凰像是哽了一下,才说:“好吧,是因为我今日的枪还没练完,父王非要我练够了时辰才准我出府。自从上次他看了你使的枪,我每天练枪就得多加一个时辰。”

她这一身颜色轻灵,很有点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味,衬得女孩子的面孔更如一朵新开的春桃。林殊刻意略过她话里的埋怨,瞟了一眼那软罗,说:“天气还冷着呢,你穿这个,实在太薄。”

霓凰却一扬眉:“好不好看?”

林殊老实道:“好看是好看。”

霓凰于是展眉笑了一下,难得露出点羞涩喜悦的样子,这才抖开怀里叠着的厚斗篷,动作迅捷地给自己披上了。“那就好。我是特意先不穿斗篷,让你看看今年新做的衣服的。”她哆嗦了一下说,“金陵的冬天,实在是冷。”

林殊讶异:“这又是何必,等开了春再看也不迟。”

霓凰却正色道:“那不一样,今天是上元节啊。”

林殊愣了一下。“也对,上元节,女孩子是该穿得漂亮些。”他说,“小霓凰,你这是第一次在金陵过上元节吧?好好跟着林殊哥哥,哥哥带你去看全金陵最好看的花灯啊。”

他故意摆出一副登徒浪子的腔调,引得霓凰瞪了他一眼。少女眼波流转,威慑的效果实在不强,反倒像盈盈两汪桃花春水,映着林殊愉悦的目光,竟不像身处在正月的寒天。

两人于是牵着马朝主街走去。梅长苏的一缕意识跟了上去,也看得到街边摊贩集聚,结彩张灯,琳琅满目。时近傍晚,坊间灯火次第亮起,倏尔天擦了黑,更是东风夜放花千树,整个金陵仿佛成了一匹彩云织缎,吹落一城碎星如雨。风送甜香,霓凰的脚步忽然停了一下,扯住林殊的衣袖:“这是什么味道?……好香!”

林殊说:“是酒酿圆子的味道,喏,旁边那个小摊上飘过来的。”答毕又笑她,“这一路那么多钗环首饰,你好像没看见似的,居然闻到个酒酿圆子就走不动道?”

霓凰不理睬,说:“林殊哥哥,我们去吃一碗酒酿圆子再走呗?”

林殊其实一向拿她毫无办法,笑归笑,拒绝的话是从来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。只好答允了,立时便被她拽着到那摊子上坐下,一人面前上了一碗酒酿。

不费什么力气就遂了心愿,霓凰举着汤匙呼呼吹散热气,一边不忘问他:“宫里的上元家宴什么时候结束?景琰还来不来跟我们一起?”她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开几缕,悠悠飞舞在颊边。

林殊伸手替她撩开,“小心别把头发吃进去——那宴会估计一时半会儿可结束不了,咱们不用等他。”

霓凰便噙着汤匙笑:“那他亏了,这金陵街上的上元节,可比皇宫里的好看。”

吃东西说话这空当,街边水畔空阔处有人放天灯,也有人放河灯,一时间坊间千灯点缀,映着夜色澄澈明净,光晕温柔。碗底最后一点清甜的米酒香气散开,应着此情此景,竟然有些醉人。

林殊抬头看了看,还有人在放焰火,开了一天幕的火树银花。霓凰说:“林殊哥哥,我们也去放烟花好不好?”眼睛忽闪忽闪,仿佛比旁边映水的流灯还晶亮迫人。

林殊倒毫不退避地看她,坦然笑道:“好啊,你是客人,有什么想看想玩的,我当然都陪你去。”想了想又道:“那你在这等等,我去买烟花?”

霓凰莫名其妙:“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?”

林殊摸摸鼻子:“啊……也没什么,就是那边人挺多的,你要是想来,就一起来好了。”

人确实很多。两人很耗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卖烟花的街坊边,林殊拉着霓凰的手腕奋力开路,没注意到刚刚及笄的小郡主在夜色里悄悄红了脸。他停下来喘了口气,回头给霓凰指点道:“你看那家店铺——人最多的那家,他们的烟花种类最多,也最好看,只是我怕你挤不进去。不如你站在这里等我?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
他满脸都写着“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”几个大字,霓凰挣扎了一会儿,终于不情不愿道:“那好吧,我就在这里等你。”

林殊笑得眉梢都飞起来:“放心,我一定给你挑最好看的!”

霓凰总算开心了一点,目送他一个人左奔右突地在人群里跑远,很快消失不见了。

……方才怎么没见他这般生龙活虎能挤能跑,难道她真有那么累赘?

霓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没多久就被过路人搡得受不了了,只好退到一边道旁,扶着墙根等他回来。南境不曾有这般风光——她看着街上灯火行人想——这般繁华热闹,富贵温柔。人生十五年,也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少年,毫无顾忌地拉着她的手在人群里飞奔,坦荡明亮,神采飞扬。他的白色发带随着疾奔的动作飘动,她的翠玉耳珰也叮咚碰撞个不住。霓凰想起这些,忽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。“别再想这些了,”她对自己说,然后垂下眼睛,又偷偷再回忆了一遍。

墙边一株红梅开着,在一片灯火灿烂中并不算打眼。这时候人少了空气新鲜,霓凰闻见一股暗香幽幽,才抬头看见了它,夜色之中,仍然朱砂般朵朵分明。

“骨里红。”头顶有人说道。

她猛地回头,林殊就在身后笑吟吟看着她,一手背在身后,一手拎着一大包焰火,提溜起来在她眼前晃了一晃。

“窜天猴,满天星,素月流天,万家灯火,海誓山盟……都是女孩子最喜欢的烟花。墙后面是宁国侯府的花苑,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?喜欢这株骨里红?”

霓凰听着那些焰火的名字,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古怪。

她脸甫一泛红,就忙摇头掩饰道:“这哪有我们穆王府里的好看?”

林殊低头看她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清湛眼底映起此时此夜的金陵,灯火潋滟,簇拥两个小小霓凰,随心旌一道摇曳起来。

他说:“确实。还是穆王府的花儿最好看。”

林殊的一只手还背在身后。梅长苏知道那是什么,细银簪子握在林殊手里,仿佛也是握在他的手里,簪头一朵朱砂般的红梅,微微刺着掌心。

他就这样握着,说:“走吧,我们寻个空旷的去处放烟花去。”

 

梅长苏醒过来,看到的是苏宅拢着暖黄灯光的室内。他略略动了一下,旁边的帘子就被撩起来,黎纲走进来,问:“宗主醒了?药已经煎好了,这时候刚巧到晚膳时分,宗主要不要顺便用一点?”

梅长苏摇摇头。他其实想问问霓凰在哪儿,再一细想,忆起她数月前已经返回南境戍边了,于是也就没再开口。倏尔温存情思,尽数吞回肚子里。

他把那碗乌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,喝得快没尝出什么味道,再喝白水时却反而嫌太苦,眉心忍不住皱成了一团。

外面传来些喧闹欢笑的声音,带着人间烟火气,让人不禁心生温暖。梅长苏丢下杯子问:“他们这是在干什么?”

黎纲说:“忙着布置上元的花灯啊。刚刚我进来的时候,吉婶说要把兔子灯挂在宗主房间门口,飞流不肯,非要挂那盏金鱼灯,正在闹腾呢。”

梅长苏愣了一下,说:“哦,上元节又快到了。”

黎纲点点头道:“宗主近来身上不大好,晏大夫吩咐了,尽量别见风,所以家里布置才分外尽心些,宗主只安心在家里赏灯就好。”

梅长苏一听到晏大夫三个字就头疼,不由沉痛地摆了摆手。他倚在床头,目光顺势落下来,环顾屋子一周,就见书案边的白瓷瓶里多了束梅花,应当还是新折的,红得鲜灵明艳,花上凝的寒霜才被屋内炭火融去不久,像沾着惹人怜爱的夜露。显然是飞流的手笔,梅长苏却像是想到了什么,忽而轻轻地笑了。

又听得黎纲开口:“哦,还有一事。”

梅长苏漫不经心道:“说。”

黎纲却又郑重地欠了欠身,自怀中摸出一封纸笺,素白信封上勾了一枝梅花。

“南境有信来。”

 

Fin.

 

-没错,那一堆剑三的烟花就是我的恶趣味(你走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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